超胆侠第三季

很棒的一季，或者说很棒，已经不足以形容。今年上半年，我刚刚重新又看了一遍《火线》第二季，在我个人的观感里，我认为这一季，要比《火线》第二季更为精彩。

这一季给我的最大触动，在于金并组织的效率和正义组织的无效，在于纳迪姆探员面对组织的绝望，在于马特、弗吉、佩吉面对组织的奋起对抗。

是的，一个恶势力，常常如同每一个王国开国时候的组织一样，非常的朝气而有效率。它可以肆无忌惮的打破规则，吞噬规则，将它遇到的所有人和事一并卷入。在这一季中，金并即使身处监狱，依然可以控制地狱厨房的地下社会，依然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使合法暴力机关变成他的私人军队。我想这一季中，金并带着FBI与其他黑社会分子谈判的一幕，是预示着金并达到自己权力和声势顶峰的一刻。在这个时候，一个名义上的囚徒，可以随意出入牢笼，可以指挥看守他的合法暴力机关，在这一刻，金并在地狱厨房，如王者归来。

所以我理解纳迪姆探员的绝望，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或许从事的职业有些特殊，但归根到底，只是一个上班族。在弟妹遇到癌症的时候，努力承担了费用，从而导致了家庭财政危机，更因为财政情况，两年多得不到升迁，没有升迁也就无法解决财政危机。两年时间，纳迪姆没有去用权力寻租，否则他的财政危机早就解决，整整两年时间，他努力的承担自己的责任，打好自己的一份工。这样一个标准的自律的公务员，却仍然被金并组织吞噬。最终他只能牺牲自己以保妻儿。

纳迪姆这条线，是让人绝望的一条线，也是本季最贴近真实的一条线。金并组织可以很轻松的断掉纳迪姆弟妹的健康保险，而且是合理合规的断掉，让纳迪姆一家陷入财政危机。在这个时候，合法的组织无法介入，不可能给纳迪姆提供任何的帮助。退一万步说，即使能够提供帮助，也会旷日持久。正如同剧中FBI众人给靶眼众筹律师帮其复职，司法过程要八个月之久。

靶眼投靠金并的过程，更是一个经典的对比。正如上文所说，通过正当的司法过程，靶眼复职需要八个月，而投靠金并之后，不过三两天，便能复职了。这正说明了，当合法的明面上的组织已经无法给个人提供庇护和安全感后，个人必然也只能去依靠非法的地下的组织去寻求庇护和安全感。

FBI是强大的，纳迪姆和靶眼的能力是非常出色的，但面对合法组织的无效、低效，身为FBI探员的纳迪姆和靶眼先后被金并组织吞噬，可以说，这一季中，FBI这一条线，是负责展示金并组织的强大，及其制造出的绝望。

而主角三人团，则负责希望。弗吉在低效无能的司法系统中试图施加一些影响，最终这些努力获得了司法系统内一些人的个人支持，是的，送纳迪姆去法院的货车司机，是以个人名义参加的，那个纽约地警，也是提供自己的房子作为纳迪姆一家的安全屋，依然不是司法系统本身的支持；佩吉则是通过第四权力——舆论来试图给司法系统提供压力，当然，这是最无效的一种反抗，结果也是最悲惨的——办公室遭靶眼血洗，多人被杀。至于主角马特，这一季更多是在纠结于底线。

三人中，弗吉是最努力的，所以弗吉也遇到了金并组织的制造的绝望，可能是正义一方，所以弗吉并没有遭遇纳迪姆那种无可选择的绝望，马特及时干掉了金并，所以弗吉很快利用局势达到了完美的妥协。但是，如果马特没有及时解决金并呢？

结局有些瑕疵，但对整体影响不大，毕竟，生活已经足够残酷，我们需要一个happy ending。

陈丹青说，美剧是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名著，何出此言？通过美剧，尤其是顶级美剧，我们不仅可以打开世界观，更能对人性有更清醒的认知。看似简单粗暴的画面背后，可能蕴含着无尽的人生启示。在我看来，奈飞家的《超胆侠》就是近来很有意思的一部作品。

我们常常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是否这扇窗户就关上了？事无绝对，至少在超胆侠的身上，这句话是失灵的。因为他是一个盲人，双眼看不见，从小在教会长大，可以说是孤儿一枚，特别的可怜。即便是身在黑暗之中，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生而为人的使命。

上帝为他关上了一扇窗户，必然还会打开一扇窗户，他的听觉和身手反应，远远强于普通人类。他可能是漫威英雄谱系当中，难得一见的瞎子。眼瞎没关系，怕的是心灵也是瞎的，就像超胆侠所面对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反派角色。第三季一回归，我几乎第一时间去刷剧，一口气13集，真的不要太爽啊。

众所周知，超级英雄剧如今已经泛滥成灾，拍一部扑街一部，几乎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律。无论是DC家的，还是漫威家的，都在砍剧的道路上，沉醉不知归路。而《夜魔侠》恰恰是一个异数，豆瓣评分9.3，口碑依旧如故，炸裂天地。

也就是说，在超英题材剧江河日下的时候，这部剧反倒是逆流而上，成为一匹冲劲十足的黑马。说这部美剧是当今口碑第一的超级英雄剧，相信应该没有人会有异议吧？事实胜于雄辩嘛？其实在看这部戏时，你能明显感觉到，超级英雄从未如此真实，当然也从未如此苦逼。

首播集就回到超胆侠成长的教堂，修女和牧师的关怀，也使得千疮百孔的他满满治愈着。别看他看不见，心里却跟明镜的似的，战士的直觉在告诉他，犯罪大佬们还在蠢蠢欲动。训练，训练，无休止的训练，即便身上带着伤，他也要和邪恶力量死磕到底。

超胆侠，超胆侠，顾名思义，核心在于一个胆字，说他一身是胆，怕是毫无疑问。当FBI和光头大佬同流合污的时候，我就知道，超胆侠不得不再次出山，放飞内心的小宇宙。第一次送光头大佬进监狱的人是他，自然就有胆量，再送他进去第二次，又何妨？

喜欢这部戏，倒不是司空见惯的动作戏，也不是给予超胆侠的人文关怀。更多的是，一如我们开头所说，是本剧在角色的刻画上，十分的到位，剧情的编排上，十分的紧凑。甚至可以说，从第1集到本季的最后一集，情节上那叫一个草蛇灰线，纵横捭阖。

相比之下，动作戏反而可以忽略不计。超胆侠的青少年回忆杀，与神父之间如父如子的感情羁绊，与修女之间如母如子的感情羁绊。无不在告诉我们，虽然孤儿出身，但因着纯粹的关爱，小小超胆侠的心中，就已经正能量了。

以他之前的本事，完全可以在人世间活得舒舒服服，何必干这维护城市治安的事情呢？纽约市长给他工资吗？也不给啊。像蝙蝠侠一样戴着面具去行侠仗义，还不是被警察通缉吗？其中的风险，他知道，但还是因为一个胆字，他就是敢于铤而走险，为百姓主持正义。

所以他早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第二季结尾，不就是玩了一把金蝉脱壳的计策吗？一个超级英雄，如果连悲剧英雄的自觉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叫作超级英雄呢？不是吗？女主角，也就是我们的美女记者，超胆侠心心念念的小女友，过去就真的干干净净吗？

出生小镇的她，也有一段浑浑噩噩的颓废生活，初恋男友就是个混子，不求上进。直到出车祸了，自己的亲弟弟因为自己去世，老爸因之悲痛欲绝，方才远走他乡。她能和超胆侠建立亲密无间的感情羁绊，也有赎罪的心愿，在寻找正义的过程中赎罪，不是吗？

哪怕是反派角色，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说到底，都是缺爱惹的祸啊。看这部顶级美剧，我们完全可以放下过去的念想，代入自己的灵魂，体验深入灵魂的快感。当你和剧中的超级英雄发生共鸣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原来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美剧这么拍，绝对有好戏。

整个第三季如同一首诗，踏实、悠长地讲述的是一个人的心路。当马修拒绝了波特为他再做一套战服的请求，我就明白了他律师之外的生活对于马修而言不过是另一个道场，而不是为了任何其他目的。他和金并等人的区别或许也就在此。如果他是外在目的为导向，或者坚持“正义实现”，那么他肯定会让自己的装备更加完善。可是他拒绝了，并表示自己不再需要一套制服，依旧衣着朴素，说明其实这整个过程不过是他的灵性道途，他是在斗争中寻找自我、定义自我。他是“圣人马修”、“地狱厨房的受难者”，是约伯，他接下“hopeless case”，并相信每个人都值得再次选择的机会，都能够找到救赎之路，并在最终被救赎。故事中的起伏，各种set back，也不过是上帝的计划的体现，是上帝的救赎计划的地毯的反面。马修眼盲，看不到这千疮百孔的地毯反面的世界，却能看见，或选择看见那地毯的正面。

马修作为宗教信仰者的身份似乎让他的故事比其他捍卫者都更加有深度，因为他有“超越性”的追求，从而也让他的行为有原则，有“灵与肉”的挣扎和纠结，甚至因为极力的坚持，让他显得高贵。浮士德和陀翁笔下的人物也是如此。在世俗文化为主导的后现代社会中，文艺作品中依旧存在马律师这样的人物也是非常可贵的。

尽管很喜欢马律师，但其实也许在这里结束是最好的，马律师的人物弧光目前是非常圆满的，他终于走出了迷茫和纠结，真正地通过行动“定义了自己是谁”，回归成为马律师，但又不再是第一季那个马律师。感觉一个有结尾的故事比endless的漫画强的地方就在于人物是在有逻辑地一步一步发展的，而不是像漫画一样落入一个永不终结的圈套中转圈，看似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其实一直都是同样的问题，人物没有发展，或是一直在经历同样的过程。

另外，很多在前面显得有些落后的部分，在第三季都得到了解构。比如“总是争夺胜利”的“狼性思维”，在第一部里看似好像是一种正常的处理，而在第三部中马修幻象中的反思却完全地解构了当时他父亲故意赢拳的作为。

今年机缘巧合，我花了四天时间一口气追完了美剧《夜魔侠》（Daredevil）的全系列，过程可谓是流畅又淋漓尽致的体验。但是更令我惊喜的是，这是一部花了足足39小时（+8小时，如果算上第二、三季中间的《捍卫者联盟》的话），塑造了一个足够丰富、复杂的人物，并具有完整、细腻，甚至可以用精美来形容的人物弧光。而通过踏实、细腻地铺垫人物的心路，编剧还借此探讨了那个老生常谈但我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问题——超级英雄的“原则底线”。

主人公马修·默多克同样坚持着 “不杀原则”。而与此同时，一直在尝试、试探，甚至反抗着这个他为自己划定的底线，而这些怀疑、反抗的原因则是具体细腻真实可感的。因此整个故事就变得非常有张力了起来。

整个观看的过程，我也一直在与主人公、编剧一同思考。很多人认为，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是，马修坚持“不杀原则”是因为他的信仰的戒条要求。而还有人认为，与“和外星人打仗”的“光明正大”的超级英雄们不同，（与隔壁DC的蝙蝠侠类比）马修白天当律师，晚上当“义警”的身份，需要他为自己划定这样一条底线，从而以免自己成为和自己所打击的犯罪分子一样的人——即蔑视法律、挑战法律之人。这两种原因自然都非常合理，可是它们依旧无法说服我，似乎也无法说服马修。有趣的是，当时我也在阅读C.S.路易斯的相当于自传的作品《惊喜之旅》，在其中看到了他当兵的时候，长官为了维持在残酷战争的短时“休战”中“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状态，让他三思“给对方送个手榴弹”的想法。如果迁移到这里，似乎也是一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实际原因。诚然，这些都要求他去做到“不杀”，可是，沿着人物的外在经历所影响下的内在心路，可以发现纵然他的信仰有“不可杀人”的戒律，但如雷贯耳的求救声和良善无辜之人在犯罪分子的折磨下的嚎啕甚至死亡令他逐渐开始认为自己去“暴揍”犯罪分子实属“替天行道”（这事实上是“ego”，是一种“自我膨胀”，而不是真正的信仰所指引的道路，马修之所信仰的本身恰恰要求的是要除去这种“自我膨胀”），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发展下去，那么他终于“大开杀戒”不过是时间问题；而纵使他选择以此底线来和犯罪分子划清界限，来表示自己尊重、相信法律，但他日间作为律师的身份却恰恰令他比任何人都更切身地感受着法律的无力。而当他同合伙人、好友富兰克林·尼尔森一同在第一季最终通过合法的程序将纽约“地狱厨房”区的黑帮头目威尔逊·费斯克送入监狱之后，却在接下来绝望地发现一个坐拥极大关系网和金钱的人是如何一点点地腐化了监狱、警察局，甚至联邦调查局，最终反而让自己重获自由，作为“金并”归来，更加强大（编剧这里处理的非常好，一点一点地冲击着主人公，也同时冲击着观众，让观众和主人公一样逐渐陷入精神困境，而主人公最终的“那个选择”才会真正带给观众震撼，因为他和我们是那样相像，却又能做出如此高尚的行为，从侧面也唤起了观众自身的道德感。而看点也不只是“主人公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的悬念本身，我在开始就了解到了主人公最后的选择，但丝毫没有减损观看的兴致，因为“他是如何做出这个选择的”才是真正的看点。不过“看点”这个词不够准确，因为“如何做出这个选择”其实包含的是一个过程）。如果只是第二种原因，那么这些经历的冲击也足以令马修对法律系统绝望，从而选择打破自己的底线，放弃“程序正义”，只为了“结果正义”。那么如果基于“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实际原因呢？编剧借他的朋友甚至对手之口，都表达过似乎于马修而言，他倒是宁可自己当个“烈士”、“殉道者”，来给他所痛恨的那些犯罪分子陪葬。而第二季中引入的另一位英雄“惩罚者”，则是一个完全从实际出发的人。虽然也是打击罪犯，但是却不遵守“不杀原则”，直接“一扫而光”，而实际效果则令警察们感觉“虽然厌恶并得抓捕这个人，却暗地里感谢他给警察局省了不少功夫”。夜魔侠和惩罚者因为观念不同交战了许多回合，但结果是最终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也最终都选择尊重了对方的立场，而惩罚者甚至在马修透露出“突破底线”的想法的时候，及时劝诫他回归自己的本心，因为他清楚自己在轮番的杀戒中的变化和自己“大开杀戒”的深层动因（惩罚者有正直的内心，但是全家惨遭杀害的痛苦令他选择杀灭犯罪分子来处理自己的痛苦）。

片头画面“好人受罪”

“卷土重来”

“夜魔侠”与“惩罚者”

因此显而易见，不论是世俗的原因或者信仰的原因，都并不足以令他极其严格地守着自己的底线。若稍加思考不难发现，这两种原因都是“外部原因”，尽管看上去好似已经很贴近“内在原因”。真正的内在原因、内在动力只能从一个人内心去寻找，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心路来体现。而编剧的处理也非常妙，他们通过情节象征了种种外部原因的崩塌：代表维护安全的警察局、联邦调查局的接连被渗透，代表正义的陪审团被要挟，代表信仰的教堂（且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最终的依靠”）中冲进了身着魔鬼外形制服的“夜魔侠”冒名顶替者。那诸多可能的阻拦都坍圮了，但是马修·默多克依旧在最终坚持住了“不杀”的底线。

第一次看完的两周之后，我又有一种想强烈地“再看一遍部分情节”的感觉。于是昨天我又看了一遍第一季第一集，即最开始时的部分内容。在成年的马修第一次出场之时，便是他在忏悔室中的独白。他讲述了自己的拳击手父亲的经历，讲述他虽然“负多胜少”，但非常“抗打”，而在经历过“一番暴打”之后，反而能激发出“他内心的恶魔”，令对手闻风丧胆。他的祖母曾经说过要“小心默多克家的男人，因为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恶魔”。同时，在这段独白的停顿中，也透露出了马修的父亲已经死去。而从第一季前半部分所透露出的主人公身世，可以发现他9岁时就因为在事故中救人受伤成了盲人，母亲生下后就抛弃了他。父亲是一名拳击手，常常顶着满身伤痛回家，而眼盲的小马修也不得不摸索着给他父亲缝合伤口。为了养家，他不得不听令来选择胜负，来换取所需的金钱。而为了让儿子骄傲，他唯一一次没有听从他的“操纵者们”要他输拳的要求，却在回家途中被暗杀。尽管成年后马修聪明又体面，日间是温文尔雅的律师，而他的身世令他心中实际上积压着太多的愤怒。这愤怒既是促使他“行侠仗义”的动因，也是他的心魔。他的护士曾经问过他这样做究竟是真的因为所谓的“正义”还是因为“享受打人”，而所谓的“正义”不过是他能够发泄愤怒的理由而已。如果受愤怒的心魔驱使，那么“除之而后快”是他最终必然的选择——因为他将自己的愤怒投射在一个个罪犯身上，杀灭罪犯实际上就是在杀灭自己的愤怒。而在整个故事的前半部分，马修自己对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并不明确，同时也试图尝试着以“完全认同其中一面”来逃避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和思考。在第二季中，他尝试逐渐抛弃自己的“日间身份”，并嘴硬地向护士承认自己“是为了享受打人”来逃避这一问题带来的煎熬和纠结，可是在真正进入这一身份时，他却发现自己又无法完全做到。在他以“夜魔侠”身份认识和接触的人群中，他无法做到和他们一样的杀伐决断和全心投入，同时实际上放不下自己的朋友，又对自己生活的“地狱厨房”的居民的遭遇挂心不已。第二季编剧很有意思地借护士和对手“惩罚者”之口正面侧面地称其为“Saint Matthew”，乃至“martyr”，这既是在表明人们对他行为的认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自己对自己行为的认同）事实上是建立在别人和他自己都称之为“义”的基础之上的，也是在通过剧中旁人之口旁敲侧击地提醒他真正的道路所在——即他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经历省思和煎熬的痛苦，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日间身份”

马修在剧中经历过一次不可能的“死里逃生”，在别人眼里无异于“死而复生”，在神话原型中，他已经具备了某种意义上的“神格”。这是一种象征性的、符号般的情节，象征着人物自身的“重生”，其内心的“重生”，以及即将到来的心路的转折（注意，并非一定是“死里逃生”这件事是心理变化的原因，而是“即将到来的转折”由“复活”这一符号来象征）。他在社会上的身份“马修·默多克”与死亡无异（真·社死），但那个阴影中的身份却依旧可以自由自在，甚至可以更加自由自在、肆无忌惮。在第三季的开始到中后段，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知道，甚至确知，马修要利用这样的优势来彻底地突破自己的底线，用杀伐的方式给他深爱的“地狱厨房”一劳永逸地除去心腹大患。但观众同时能够确知的是这不会是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简单故事，因为编剧的踏实的节奏让人不得不专注于这件事的每个变化、每个细节，与主人公共同经历一段漫长的心路。第三季中最为突出的两个情节，一个是他拒绝了再做一套新的制服的邀请，另一个则是他向自己的保护对象露出真实面孔来换取对方的信任。拒绝了再做一套“刀枪不入”的制服，而选择身着朴素的衣服，用血肉之躯来完成自己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着他所关注的并不是那个结果——如果他依旧执着于“杀死金并”这一结果，那么他会更倾向于让自己装备得“万无一失”，此时我已经收到了编剧的“暗示”，感觉且理解到了马修最终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当时那冒着他的名穿着“夜魔侠”制服为金并效力杀人的对手已经从反面提醒了他。而露出真实面孔——这一挑战性极大的行动，表明了他选择了“善”。选择了“善”带来的不仅仅是自己“善”的行为，同时也是对别人的“善”的信任。他为了完成自己“善”的行为（保护），需要“信念的一跃”，相信对方的“善”，也得到了对方“善”的回应，即对方也选择了相信这个蒙面者。而编剧还安排了马修母亲的回归，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爱”的回归。但即使是这两个关键的“选择”的情节，以及“爱”的回归，也依旧不代表马修战胜了心魔。他的全部愤怒依旧都被投射在金并身上，并在使用合法程序将金并投入监狱再次无果之后，更加确信自己必得将这个投射对象“除之而后快”，自己才能彻底地安心。金并的确是马修“心魔投射”的一个极好的载体和象征，他首先集合了各种邪恶（凶暴、残杀……），但又有一定可以理解的方面（他也具有正常人类的感情，比如与爱人就深情的像个绅士，恰似愤怒或者各式“心魔”也都有一定的“正面作用”，让人宁可接受这些“正面作用”以逃避真实问题也不去面对和解决“心魔”），又如同毒瘤一般总是无法消灭彻底，且就算一段时间暂时被“按了下去”（关进监狱），却总是卷土重来，甚至以“更糟糕的形式归来”（金并出狱且再次坐大。“以更糟糕的形式归来”：心理分析中对于被不健康地压抑的情绪的重新爆发的描述）。当马修把自己的“心魔”投射出去之后，实际上又是对自己真正“心魔”的逃避——他可以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的“心魔”是一个需要“除之而后快”的实体，当这个“实体”消亡，那么他的问题也就会一并解决掉。而他所隐藏的则是，自己真正的“心魔”实际上是自己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这巨大的痛苦和愤怒一直在“拉着他下坠”，因为那些不幸的过往在某种程度上实际上给了他听任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的情绪的理由，这是一种及其诱人的“召唤”，也是一种极其上瘾的习惯——“任性”总是带给人“即时的满足”，但这些满足总是转瞬即逝，因此需要接续的放纵来填补。这就是“欲壑”，是马修的心魔要带他坠入的深渊，是那个冒名顶替他的人已经走上的不归路。而他最终选择了努力“向上”。他停下了放任杀伐的拳头，高喊“上帝知道我想要杀死你，但是你无法摧毁我对自己的定义。”表面上他喊给的是面前跪着的敌人、他所认为的“恶魔”，但实际上他是在对自己说这样一句话，秉持着“不杀原则”打击犯罪的“圣人马修”最终在此同“夜魔侠”合二为一。他没有“杀死心魔”，而是战胜了“心魔”，因为他最终意识到自己的“心魔”不是自己（用“你”将“心魔”客体化了，但又与投射出去后的执着完全不同。前者是认清了在自己的心理现实中“心魔”无法控制自己，后者则是把物质现实也“心魔”化，反而让自己更加“难逃魔掌”），也不能够再继续左右他。他自由了。他可以选择了。他来选择他是谁。他永远无法真正将“心魔”杀死，因为“心魔”并不存在。当他意识到“心魔”不是他自己、也不能左右他的选择时，“心魔”就消失了。而他的形容“你永远无法摧毁我对自己的定义”，似乎也在表明着他真正的本性要强大于，且将会永远强大于“心魔”所定义的他——一个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孩子这一脆弱的人格（因为这些伤痛来自过去，而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积压）。真正的敌人不是面前的敌人，真正的问题也不是要不要杀死金并，而是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外在的选择都是因人、因事而异的，只有内在的选择是唯一一个：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要不要任由自己堕落。于马修而言，选择“杀人”意味着他认同了自己的心魔，认同了他的心魔为他指引的道路。而选择“不杀”则是代表着他选择努力向善，选择做一个在他信仰意义上的“义人”（如果再加上他奋不顾身、自我牺牲的精神的话，编剧在剧中也称之为“圣人”。而这种奋不顾身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如果被任由心魔利用，那么就会非常可怕），在世俗意义上的“英雄”。当然，需要说明的是，就马修主观上而言，他作出这样的选择自然不是为了成为这二者，而只是为了确立他自己，战胜心魔。是这样的选择让他“获得”了这两种称号。这部剧是我目前看到对超级英雄的“不杀原则”的最好诠释。编剧极其踏实细腻的塑造让马修对这个原则的确立、怀疑和再次坚定真实可感，也给予了这个原则极为精彩的分析。差不多同时的作品，大名鼎鼎的《蝙蝠侠：黑暗骑士》中诺兰更多试图从社会学角度，这一外部视角来思考超级英雄的“不杀原则”，但是也许也是电影的篇幅所限，也许也是“外部视角”自身的无力，当然也或许是每个人思维风格和切入角度的不同，《黑暗骑士》在某种程度上并未能将这个问题讲得透彻，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但当然，《夜魔侠》的三部曲也并不能说给出了一个这一问题的“标答”，但是从人物自身下功夫的“内在视角”确实更具有说服力，也更能够在感性上引发共鸣。不管大厦建得多高，可以俯视多大的区域、多少人群，最终人们面对的依旧是一个个具体的人——包括他们自己。

一些细心的观众也许会在《夜魔侠》的情节安排上发现一些bug，但是我认为对于主人公的心理的书写和描摹上，是无比精美、经典、光滑、圆润的弧光。

“你无法摧毁我对自己的定义”

大厦瘫倒，艾丽卡再一次躺进了“苏生”罐子里，鬼魅一般的手和会消失，棍叟去世，小红不再信上帝，失去了方向。

弗兰克说：

对应着马特的内心

童年时失去眼睛，后来失去父亲，遇到棍叟以后找到了力量的作用但是也被抛下，做噩梦时唤不来修女妈妈，初恋艾丽卡突然消失。这一切都让马特越来越封闭自己。

所以弗吉说自己不会放弃马特不管的时候我真实的为他们的友情感动到落泪，为马特庆幸永远有人在挺他，也仿佛有人拉了我一把。

哪怕弗吉住院时马特明明就在屋顶也没下去看他，招惹弗兰克的案子上身又自顾不暇然后甩给弗吉，多次在两难的时候都选择了顾全夜魔侠的身份而不是律所和弗吉，最后律所散伙了，死而复生之后第一次见面就盗用弗吉的身份去监狱等等。

弗吉用爱发电为马特照亮人间的温暖探照灯。马特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所有人，而弗吉是始终为他。

而马特不在的时候弗吉靠自己的力量撑起局面，以往马特在的时候他习惯了依赖，其实他自己也完全可以做的很好很出色，马特的缺席可以说是给了他崭露头角的机会。

知道佩吉身上有秘密，但是没想到原本这么颠覆，妈妈去世以后便操心着全家甚至放弃学业，弟弟因为自己毒驾去世，爸爸让她离开家并且貌似永远都不会再让她回家。

第一季佩吉和弗吉暧昧情愫在拉丝，没想到弗吉后来又和前任约炮了，后来干脆复合。而佩吉和马特发展了起来。西方人的这一点还蛮酷的。

马特确实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夜魔侠身份的危险性是一部分，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也是另外一部分原因。与护士仅仅点到为止，和佩吉亲到拉丝了也还是各回各家，唯一牵扯最深的艾丽卡，相爱相杀。

圣人马修在佩吉和艾丽卡之间拉扯，最后都是空。

重磅人物—菲斯克，不得不提。他被送入监狱时真的大快人心，但是这种恶魔只要有喘息的机会就会再次饲养出黑暗势力，之前是打通了NYPD（好亲切，hi 米可斯通），现在在牢里控制了FBI。

没有困难也要给人制造苦难，使纳迪探员一步步走入菲斯克设置的陷阱当中，当发觉时纳迪已经深陷其中，助纣为虐的走了好久。好在他本性善良，悬崖勒马，以死为火种成为扭转局面最大的转机。

戴克斯出场真的帅拉了，果然这种帅气背后很有一套。冷血人。

不得不说这季一开始菲斯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狠狠的被控制住了，直到后面几集里他从关押他的酒店走到地下监控室时才一步步看到他计划的如此深远，原来他一直在韬光养晦。

从第一季菲斯克出场就想努力营造富有涵养的表现，想和自己的暴怒父亲区分开吧，可是骨子里是控制不住这股劲的，从他把俄罗斯人咔咔地用车门打掉头的时候就显漏无疑。

凡妮莎和菲斯克真配啊，凡妮莎下令杀掉纳迪的时候毫不逊色于菲斯克的冷血。

马特用凡妮莎作为筹码压制了菲斯克不再作恶，有时候真不得不感叹菲斯克这个人的矛盾性，某一方面的至纯性情，比如他对凡妮莎是百分百真爱，对母亲也是，但是杀父亲时一锤一锤的砸开了他天灵盖。杀俄罗斯人杀日本人杀管帐的老头的时候眼都不眨，但是对中国老太太又十分尊重。这个反派太丰富了。

三季看下来随着时间推移我感觉自己也和尼尔森默多克佩吉三人建立了感情似的。马特从封闭自己的状态到对他们二人公开身份；弗吉成功的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佩吉有能力又勇敢，坦白韦斯利和家人的事。这三人已经是走过风雨，始终同舟之人，抛开那些情情爱爱，他们就是最好的尼尔森-默多克-佩吉。

最后想说其实我从一开始看这部剧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蝙蝠侠好像蝙蝠侠好像蝙蝠侠，马特是纽约的义警。蝙蝠侠和夜魔侠各有各的道义和道路。这部剧真的太精彩了太好看了，和那些出名的漫威电影们比，丝毫不逊色！

把第一季的尼尔森律师和马律师的良言贴出来，送给我自己。

1.前言

毫无疑问，在电影宇宙的蓬勃发展下，超级英雄电影获得了呼声正高的粉丝追捧，以及前所未有的资源支撑。在此条件下，我们也能看见该类型正试图摆脱以往“传统”而“单调”的模样，从各种电影类型汲取养分，并创造更多（票房）可能。

甚至因版权原因而分割的商业IP也因“多元宇宙”概念的引入而不再成为一种困扰。恰恰相反，他们即将化作这场商业狂欢的一部分，顺理成章地作为一个/多个影视系列的延伸。观众对角色与故事的好感似乎也能移植到另一场影院派对之上，多么美妙的构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居然化作了得天独厚的宣传噱头，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观众同样能看见该类型的僵化：大事件的联动，超英顶流的对决，人气形象的回归。似乎制片厂也能意识到自身的腐朽乏味，于是噱头至上，让话题性成为成为观众的期望，走进影院制造短暂的爆米花体验，然后才发现不过如此。

而创作者也愈发黔驴技穷，随着角色引入，世界观一步步扩展，补丁也越打越多，故事自身的逻辑体系也早已混乱不堪。随之而来的残酷事实，便是愈加空洞的二元对抗，反派角色的轻浮与敷衍也被应允，在插科打诨/故作深沉的基调中尝试掩盖下述尴尬事实：该类型似乎难以继续产出足够信服，且能让观众自愿沉浸其中的对决场景。

哪怕是本篇影评的主角——《夜魔侠》也未能逃脱这一窘境。作为网飞旗下的街头英雄，初见的惊艳在第二季中变作臃肿，承载着剧集联动和续作铺垫的KPI指标，自然也无法兼顾剧作的完整。而在《捍卫者联盟》里，邪恶组织“手和会”更是败坏一切好感。反派组织的强大只能在台词中成立，而到了实际表现中，又是各种充斥刻板印象的忍者形象，廉价的肉搏场面，以及毫无设计的死亡场景。「设定」与「表现力」的割裂让人难以忍受，也注定了他们的毁灭是可被轻易预测的必然走向。

或许在超英题材中，属于反派的「压迫感」本身便是一种伪命题：它们往往是基于虚构幻想而存在，在标准的三幕剧中走向必然的胜负判定。反派甚至都不一定是饱满的、具有完整塑造的“角色”，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她只是一个任务，一种符号，一层毫无意义的空壳。那么英雄与反派的战斗结果哪有悬念可言？连“压迫感”都从未存在，只能沦为双方互摆造型的嬉闹舞会，一遍遍辜负观众最初的期待。

好在第三季吸取教训，抛弃怪力乱神的“手和会”，从糟糕的联动事件中抽离而出，回归最初黑色罪案与政治惊悚的类型交融。而剧作层面也化繁为简，罔顾过去的种种发展野心，重心落回夜魔侠与金并的对决，群像剧的描绘都围绕这一主轴而展开，最后也更加顺理成章地产生多线交汇。

以及最重要的：让反派重新获得其应有的「压迫感」。

2.电子感官

在超级英雄类型走向商业巅峰，并逐步显露出衰颓之势的当下，让我们问一个问题：如何在该类型中重新呼唤起属于反派角色的「压迫感」？

首先，金并在漫画设定中超乎想象的力量注定无法在真人影视改编中完全呈现，于是只能通过谋略水平来呈现他的反派魅力。回顾第一季我们会发现，有关金并的权力刻画大部分都近似于一种“硬性设定”而存在，其一手打造的犯罪帝国以完全体的形态展现于观众眼前。直截了当，却又生硬做作。而第三季围绕金并的故事主轴可以看作是个人设定的补丁：探究金是凭借何种手段一步步打造自己的犯罪帝国。

身为纽约地下犯罪帝国的统治者，金并在第三季的回归或许算是占尽天时地利：前两季里各种“名不副实”的黑恶势力皆已退场，这也为他提供了可尽情发挥且不受干扰的舞台。但在本季中他却并未以高姿态登场，而是通过监狱遇刺、车队遇袭和保护性监禁等一系列事件来削弱他的威严。其目的是为了向观众灌输“他已失去权势”的假象。当这一假象被塑造时，就注定要将其推翻，回应假象背后的悬念与阴谋，从而顺理成章地营造出「压迫感」的存在。

有趣的是，金并的智谋水准却是通过另一位关键反派“靶眼”来进行侧面塑造。由一个角色的脑补推测来讲述另一个角色的背景故事，也同时贡献了本季最具创造性的视觉段落：在金并的顶层公寓内，通过各种资料录音来推理出靶眼的过往。画面褪去色彩，舞台就地搭建，演员无视其他格格不入的视觉要素进行表演，从而勾勒出过往的样貌。

注意这段黑白复古段落中柔光所发挥的作用：强化情境、分离角色与背景，并在色彩回归时自动褪去以强调金并接下来的选择

区别于传统的客观叙述视角回忆，这一段背景补充更像是一场推理，以金并的智谋为基础完成对靶眼本人的角色侧写。尽管它是主观的、臆想的，却像是某种不容置疑的客观事实，而这场推演也在后续剧情中得到呼应。

靶眼黑化的心路历程是本季的一大亮点，但这一尝试本身便无法圆满，光是解释其角色背景设定就已经足够费劲（一个受过精神创伤的反社会分子是如何通过审查成为FBI特工的？又为何能如此理所应当地接受金并的说教，心甘情愿为其杀人？），身份两极反转所带来的逻辑通病似乎也无法完全消解。既然如此，干脆从形式下手，借由艺术化的表现形式来掩盖剧作内容的瑕疵，格调与姿态或许是让观众进入“非常态语境”的必要手段，忽视其他要素，重视创作者所要导向的目标本身。

反派的智谋已经体现，反派的权势又该如何塑造？就像前几季一样往返于阴谋算计和牺牲小弟的套路之中。但显然到了第三季，主创团队们必须给出一些更加成熟，更加细腻的设计，而不是一昧地将角色套进空有噱头和口号的陷阱之中。

于是观众终于注意到本季对监控系统的重视，在前几集里它们共同参与到了假象的营造之中，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与屏幕看似剥夺了金并作恶的可能，却在第七集里将“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处境彻底调转。

同样的，在第八集中，靶眼重新修复了与倾慕对象朱莉的关系。就在他的生活即将走向好转时，仅需一个监控画面便能打消所有可能。随后便是冰冷的凶杀执行，仅通过监控屏幕的媒介呈现，无需任何多余的台词表演，简洁即是残暴特质的最佳体现。

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重视监控？或许是为了更好地呼应数字时代属于媒体的力量，但本集结尾的设计带来了另一种可能：马律师的母亲在教堂祷告真相，而她明知对方的能力是超强感官，却有意选择轻视，甚至忽视。

或许这才是用意所在：电子媒介为反派开拓了全新的感官，可以跨越空间隔阂获取信息，通过科技让视觉进入他人无法察觉的隐秘角落，甚至比夜魔侠的能力氛围更加广阔，也更加致命。

手和会那些高调的自我吹捧，在这几块监控屏幕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3.蛰伏于浅焦的恶魔

既然说到感官，就不得不提及夜魔侠本人的超能力设定：牺牲视觉换来其他四种感官的大幅增强，让自身成为行走的“人体雷达”。而这种能力也让他的感知范围可以无视距离/屏障/伪装，从而轻易洞察事物背后的真相。

正如前几季里，每当马律师利用他的能力获取信息时，都会出现恰到好处的裂焦镜头。在这类镜头里，前景与后景的画面同样清晰，是违背人眼视觉本能的一种拍摄手法。将两者置于同一视觉平面的做法，通常是为了强调从远及近/从近即远的窥视感，又或者暗示危机的到来。但在此剧中，裂焦镜头或许是最契合夜魔侠能力的视觉转译：纵使角色背对后景，也依旧能将信息捕捉，二者在视觉平面上也同样清晰。观众也能通过此种主观镜头去知晓马律师“看见”这个世界的方式。

但在第三季的开头，这种感官优势随着马律师的重伤回归被一同埋葬。取而代之的是致命的浅焦，在诸多主观镜头中甚至连自身也被模糊，角色与背景被相互割裂，彻底的孤立。即使在后续剧情里感官最终恢复正常，浅焦也同样发挥着作用。只不过困扰他的不只是肉体伤痛，还有信仰动摇。金并的形象成为蛰伏于浅焦的恶魔，身居无法触及的影像地带，在马律师的想象中反复低语，刺向他的愤怒、偏见、与自我怀疑。

于是夜魔侠所对抗的敌人不再只有金并，也包括他自己。在现实世界中靶眼伪装成他的模样四处作恶，毁坏他的名声；而在精神世界里，金并又变成了无法逃脱的梦魇，一步步引诱他践踏自己的底线。在这场信仰与道德的双重危机中，上帝无法回应，正义无法伸张，唯有恶魔窃窃私语，一步步将他推向堕落边缘。

而在第九集里，当马特终于知晓自己母亲的身份后，再度出现在浅焦里的恶魔也换了面目，以父亲的形象和他对话。在这场戏里马特不断质问、挖苦“父亲”当年的鲁莽选择，称其所作所为是一种懦弱的自我欺骗，宁可选择骄傲也不愿让自己儿子的成长过程有父亲的陪伴。在具象化的心理活动中，他隐隐否定了自己的起源故事。

这样的尝试足够大胆，也足够有效。唯有认清自身起源的幻灭，才能使得角色的挣扎不是言之无物。也正是因此，当马特最终决定对脑内臆想恶魔痛下杀手时，他自身终于离恶魔只剩一步之遥。好在此前不断推进的群戏塑造终于汇聚，凯伦对过往的赎罪尝试，福吉对法律的理智坚守，以及纳迪姆探员身为父亲作出的赴死选择。马特在苦难中的质问最终在他人身上得到了回应，也将他从堕入深渊的边缘拉回。

全季最后一次使用心理活动具象化的手法

也正因如此，第三季是属于马特·默多克的受难记：正如马特口中被贬低成怂包的“圣人约伯”，唯有经受非凡磨难，才能换来重生。对自身信仰的动摇，对司法体系的失望，以及对身份认知的迷失，都共同作用于角色弧光的构建上。

于是角色终于成为推进叙事的中心，不再被各种联动事件所绑架，故事最终回归到了原点。几乎完全抹平了第二季与《捍卫者联盟》所带来的阴影，类型剧里做到了「深度」与「纯粹」共有，也成功实现了对作品的一次惊人救赎。

4.夸赞，还有遗憾

就像绝大多数的优质美剧一样，《夜魔侠》同样在第三季达到了系列顶峰，技术与内涵取得了全面胜利。但也必须承认，仍然有肉眼可见的遗憾之处。

某种程度上，「电视剧」这种载体的容量优势允许创作者们把更多的笔墨倾注于单一角色的成长轨迹之上，也能够以更加细腻、沉稳的节奏去呈现一个犯罪帝国的运行体系。虽说篇幅的多与少和质量并非密切相关，但对于优秀的创作者和饥渴的观众而言，“量大管饱”是一种诱人的、高风险的、且同样带有高回报的选择。

在创作自由、经费升级和网络传播的三重加持下，上述的“高回报”似乎更容易被理解。。但“高风险”仍旧无法忽视，篇幅容量的优势很可能在一集集的播放中转化为劣势：精彩时刻极易被时长稀释殆尽。拍摄周期和投资规模共同决定了这一点，而观众也对剧集的注水现象习以为常，似乎极难避免。

让我们首先看看本季的动作戏：在夜魔侠重伤未愈的前提下，各种无意义的空翻动作不再出现，转向朴实的拳击风格。观众很容易便将其联想至他父亲作为拳击手的身份，算是一次与个人起源呼应的返璞归真。

而在该系列的优良传统上——持续、炫目且拍摄难度高的长镜头打戏，第三季又一次实现了对自我的超越：相较于s1在单一场景让摄影机往返数次的走廊长镜头，还是s2垂直空间调度下剪切痕迹明显的楼梯间长镜头，s3的监狱长镜头实现了更加难以想象的空间跨度。

但最值得肯定的部分是对“技巧”的隐藏：在运镜风格上，不再像是以往那般强调炫技意图，而是更加直白、写实。摄影机跟随角色的方式以略带晃动的手持为主，追求身临其境的代入感，用以贴合角色的心境。也正是因此，观众可以完全沉浸在这场持续了10分43秒的监狱逃亡，成熟技巧服务于叙事却又难以觉察，正如动作替身交换来为演员补妆的时机，以及更加顺畅的转场遮挡剪辑点，这些反复多刷才能发现的要素对观感的提升是显著的。

演员与替身交换

注意替身遮挡脸部的不自然动作

补妆完成后再度交接

只可惜，这份惊艳未能持续到最后。在本季结尾的三方混战中，观感又一次落回平庸。无论是动作设计、空间利用还是戏剧冲突，都未能匹配此前替观众所积累的期待。具有仪式感的对决本该是这一季达成圆满收尾的先决条件，只可惜在资源和能力的限制下，最终仍未跨过真正的神作门槛，倍感可惜。

完全没有混战的模样，更像是轮换的一对一单挑，动作上的拙劣呈现也愈加明显

再从形式出发，第三季普遍被称作返璞归真的一季，无论是反派设置（重回夜魔侠与金并的较量），类型风格（写实黑暗且拒绝过多玄幻要素），都像是第一季的复刻。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就连重要配角退场（尤里克与纳迪姆都在倒数第二集领了便当），渲染绝望氛围和绝境翻盘的手段都如此一致，这也导致本季结局并未给出更多惊喜，反倒略微凸显了创作者的“不思进取”。

当然，纵使这般挑刺，也必须承认上述部分对《夜魔侠》第三季而言是瑕不掩瑜。而当这一系列正式“回归”至迪士尼与漫威影业的怀抱之中，观众对续作的期待才能转化为真正的遗憾。

毕竟观众早已见识到了达斯·米奇作践IP的实力，消费高人气角色几乎成了一种企业文化。金并在《鹰眼》里的回归便是最佳论证，角色形象的营销至上，而以往创作者所费尽心思为其填补的内在早已被远远抛下。

在PG-13分级下被异化成合家欢模样的金并

于是夜魔侠“回归”MCU后的下场是可被轻易预测的，哪怕Disney+真的能允许以限制级尺度来制作该剧，又该如何保证它不被漫威宇宙所消费？

纵使超级英雄是经过层层粉饰的虚构幻想，仍需要有创作者将其庄严对待，虽然在MCU的桎梏之下这种庄重早已成为奢望。